試閱
序章 登入開始
「虛擬世界?你駭客任務看太多了吧?」
一名狼族站在流理台前,用肩膀挾著手機,將剛切好的白蘿蔔放到事先準備的塑膠盒裡。他身上的毛色是淺磚紅色的,胸腹間有著白毛。雖然穿著甚平,卻將袖口拉高到肩膀,頭上還綁著頭巾,看起來相當忙碌。
「我知道這很難置信,」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說,「但是真的。如果沒經過證實,我根本不會告訴你。」
「好吧,就當我相信好了。」紅毛狼族將盒子蓋好。「我為什麼要幫你?」
「時薪三萬円。」
紅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該死,這和他們的關東煮攤子一整天的營業額差不多!這傢伙,肯定是調查過後才提出這個價格的!
紅毛咬了咬牙。「好吧,我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保證一個人去,可以吧?」
「我是希望你一個人來……如果你堅持,也沒辦法。」
「那就這樣了。發郵件給我時間地點。」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紅毛掛上了電話。
「該死……為什麼感覺又中計了呢。」紅毛抬起頭,無奈地看著天花板。
紅毛整理了一下頭巾。不行,還是得在大輔回來前把準備工作做完,不然晚上就來不及開店了。
當天深夜。
今晚的夜色不佳,烏雲遮蔽了夜空,只剩下微弱的路燈照著小鎮的道路。紅毛專心收拾著攤子上的器具,收到放蘿蔔的盒子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阿寬?」大輔靠到他的身後,輕輕摸著他的後頸,用拇指按摩他脖子後的筋。「看你好像有心事。」
紅毛側身看向他,握住他的手。坂野大輔,是名虎族,在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跟紅毛合開了這個小小的關東煮攤。也是他現在的男朋友。
「嗯……」紅毛遲疑了一下。「我原本想說回去後就跟你說的。抱歉。」
「怎麼了?」
「那個……沼原徹也今天打了電話來。」
「又是他?」大輔臉色一沉。「他有什麼事?」
「他提供給我一個打工。時薪很高,非常高,高得嚇人,而且他保證不會有危險。所以我有點想去試試看。」照那種薪水,只要幾小時就可以讓他們休息好幾天,如果待久一點,說不定還可以拿那筆錢出國旅行。最近一直都很忙碌,紅毛真的很想跟大輔出去玩,好好放鬆一下。
大輔沉默了一會兒,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稍微加強了一點。「一定要去嗎?」
「我知道你會擔心,所以……我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去?」大輔皺眉。「他會讓我跟著去嗎?」
「我跟他說,他不讓你跟的話,我就不去了。」雖然紅毛沒這麼說,不過他知道徹也聽得出他的意思。「所以,就看你想不想來?」
「……什麼樣的工作?」
「這個嘛,有點像是去玩個遊戲。」
「玩個遊戲?」
「其實我也不清楚詳情。照他的說法,他們發現他們的敵對公司研發出了一個很驚人的虛擬系統。他們盜連到那個系統裡,然後想要找我去做測試。」
「……為什麼找你?」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紅毛聳肩。「或許他想找藉口跟我見面吧。」
「真的?」
「我也不確定啦。不過,這個工作的薪水很高。所以我有點心動,你懂的。」紅毛揉了揉大輔掌心中的細毛。「如果有了這筆錢,我們說不定就可以出國玩了呢。況且你也知道徹也那個人不會亂來。去給他看看也不會怎樣嘛。」
大輔嘆了口氣。「你啊……」他按住紅毛的額頭輕推了一下。「好吧,就去看看。」
翌日下午。
指定的地點一如同紅毛所預料的,是在一棟不知道幹嘛的大樓裡,有間不知道是做什麼的掛名公司。
進去後,馬上就有人來招呼他們,把他們帶到一間小房間。那是個四壁全都是白色,除了兩個躺椅和旁邊的機器以外空無一物,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房間。
在躺椅上,有個穿著一身黑衣的黑毛狼人,正側坐著翻弄一本書。
沼原徹也。
這傢伙是紅毛以前還在黑道混的時候的老大、上司,或者也可以說,前男友。雖然紅毛沒有把他當男友,他也覺得徹也只是把他當玩具,但是在紅毛離開組織之後,徹也卻對他糾纏不休。即使他已經盡力跟他徹底切斷關係,他還是會像這樣,老是藉各種機會跑來找他。
而現在,他故意慵懶地翻著書,在他們進房間時才把書闔上,有意無意地瞄了大輔一眼。
「你還是帶他來了。」
「你說會準備兩人份的。」紅毛聳肩。
徹也撇了撇嘴。「該知道的都轉達了?」
遲疑了一會兒,紅毛才說道:「我連我自己懂了沒都不太確定。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
「我也無法想像。正因如此才要調查。」
「你有自己進去過嗎?」
「沒有。你知道我不喜歡親自來。」
「你確定這不會有危險?」
「肉體上不會有。當然,我不能保證你們是否會在裡面遭遇到什麼事情使你們受到精神傷害。但理論上,你們隨時都可以切斷連線回來。 」
「如果我們在裡面死了呢? 」
「你知道,我向來不相信駭客任務裡面所說的,在意識世界受到的傷害會反映在真實世界裡。但是當然,我無法否認出事的可能性。這是你們必須選擇是否承擔的風險。 」
「阿寬……」大輔握住紅毛的手。紅毛反握回去,輕輕搖了搖。
「我了解。但是如你所說的,如果我們覺得有危險,隨時可以回來,對不對?」
「是的。理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你們離開。」
「機器斷電或受損呢?」
「你們會立刻醒來。我們有做過測試。」
紅毛點點頭。「時薪三萬円,成功的話有特別獎金。而我們不過是去玩個遊戲。我想我沒什麼理由拒絕。」
徹也露出微笑。「很好。那麼你們要現在開始?還是先休息,讓我們聊聊?」
「現在開始就好。」紅毛尖銳地說。
徹也刻意遺憾地搖了搖頭,拿起書離開房間。「我會叫工程師過來。」
沒多久,一名穿著白袍的貓族走了進來。
「兩位好。我是內海。」他戴著眼鏡,態度冷靜而纖細,看起來就是個研究人員。紅毛禮貌性地跟他握了握手。
「接下來,我會負責和兩位解說機器的使用方式和系統操作。請兩位配合我。」
大輔和紅毛依他的指示坐到了躺椅上。「請將頭盔戴好,確定不會晃動。然後將沾有黏膠的貼片貼在前額。會有點不舒服,不過很快就習慣了。好的。現在躺好,全身放鬆。兩位可以調整一下姿勢,確保自己躺得舒服。接下來這個姿勢會維持很長時間。」
總覺得有點像看牙醫。
「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的話,就請閉上眼睛。我會到隔壁去開啟機器。請不要擔心,在機器啟動後,我仍然會在虛擬世界裡引導你們。」
紅毛依言閉上眼睛,周圍變得安靜,他只能隱約聽到自己和大輔的呼吸聲。接著就要進入虛擬世界裡了,紅毛細數著自己的呼吸,覺得有些緊張。他深吸一口氣,閉起眼睛。
色彩暗了下來,就像電影開演前的黑,接著眼前一亮。
說是亮,也不盡然。周圍的空間突然變成全白一片,但是如果在漆黑中突然提高光度,眼睛一定會痛;現在紅毛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這種不協調感讓他很確定,這是虛擬世界裡的光。
在完全亮起來之後,四周開始轉變成穩定的陶瓷白。這是一個約十張榻榻米的小空間,地上有個兩層的黑色同心圓環,前方則是一名以側坐的姿勢浮在空中的女性狼族,紅毛可以從眼角看到大輔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
一個視窗啪地一聲,在紅毛的斜前方從一條細光帶擴張而成。裡面是剛剛那名研究員的影像。
「兩位好。是我內海。」他面無表情地講話,如果不是他的嘴巴有動,紅毛差點以為那個影像是靜止的。「如兩位所見,這裡是蘋果核公司伺服器的導覽程式。兩位可以注意一下眼前的景象。」
內海的視窗轉移到女性狼族的身邊。「先跟兩位說明,我們不會對這個導覽程式多做介紹,之所以帶兩位來此,只是想讓兩位熟悉一下,這就是我們現在3D技術所能做到的立體影像。」
紅毛快速環視了房間一圈,接著便看向大輔,並發現大輔也在看著他。眼前的大輔,雖然沒有明顯的三角面,但是很明顯就是由3D模組建構出來的,有種硬梆梆的感覺。大輔身上的金黃色虎毛也用某種技術做出了毛茸茸的效果,然而和現實中毛的質感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細緻度很高,比紅毛所見過的3D遊戲都來得高,但還是沒有跟真人一樣真實。
話說回來,明明沒有角色塑造的過程,這個系統就能自動產生出自己和大輔的模型?這是怎麼做到的,難不成那張躺椅上有雷射掃描儀嗎?
他已經感受到了無法理解的高科技,但他們要調查的肯定不是這個。「你說不會多做介紹是什麼意思?」
「我們不會使用到這個系統。稍後我會直接將兩位送到目標伺服器,而在那裡,這個導覽程式的規則並不適用,因此沒有必要介紹。」
「等等,我有點混亂。這裡不是你們要探查的那個伺服器?那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內海沒有直接回答。「坂野先生,請閉上眼睛。」
大輔有些困惑地看向紅毛,紅毛雖然也不懂是什麼狀況,但還是點了點頭。大輔將眼睛閉上。
「赤井先生,請你觀察一下這位導覽員。」他說的是那名女性狼族的影像。「她的裙子上是否有皺摺?在哪裡?」
紅毛看向導覽員的裙子。她穿著櫻色的連身套裝,雖然是緊緻的連身裙,但因為側坐在空中,膝蓋處難免會有皺摺。紅毛張口。
「請不要說出來。接著,請赤井先生閉上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紅毛雖然感到不耐,但還是配合他將眼睛閉上。平常閉上眼睛時,眼前仍然會留下光線照到眼皮滲透進來的血紅,但現在卻是一片漆黑,這種與平常不同的狀況讓他有點不太舒服。
「很好。坂野先生請張開眼睛。請仔細看著這位導覽員。接著請赤井先生張開眼睛。」
紅毛睜眼,正想跟內海抱怨到底是要幹嘛,卻忽然注意眼前的導覽員有些不一樣。
皺摺的位置變了。
不只是皺摺的位置變了,整體還有許多細節都發生了改變。裙子開口的方向、高跟鞋的角度、帶著手套的手放在大腿上的位置。如果不是因為幾秒鐘前才要他仔細觀察,閉上眼後又馬上看向她的話,他肯定不會注意到這麼細小的差異,但確實有所不同。
「……這是?」紅毛靠近那導覽員,直到鼻子幾乎碰到她的大腿。當然,那只是影像,紅毛不用擔心被她甩巴掌。
「這是一種我們稱為漸進填滿的技術。」內海說。「物件的細節只會在使用者觀察時產生。當沒有人觀察物件的時候,細節的資料就會消失,直到有人觀察時才自動產生新的細節。也因此,每次觀察都會產生新的細節。」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這樣沒有使用者的地方,就沒有任何細節資料。在節省系統運算上是非常必要的技術。」
「就算這樣……」為什麼要特別跟我們說這個?紅毛皺起眉,接著他忽然懂了。「在我們等等要去的伺服器,沒有這種現象,對吧?」
「是的。」即使在這時候內海仍然面無表情。「我們相信,以現有的硬體設備,不可能在不使用任何縮減運算技術的情況下,去完全模擬整個世界的運作情況。這需要的硬體強度遠遠超過既有的技術。大部分的虛擬伺服器,在沒有使用者的地方,就只是單純的數字運算而已,沒有任何實際的物體──當然,虛擬伺服器可以說本來就沒有實際的物體。但是當物件的複雜度夠高時,就不可能完全模擬整個物件和其他物件的互動,通常都是將物件簡化並計算可能的互動結果。但是在那個伺服器,我們看不到那樣的現象。」
內海難得地皺起眉頭。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出現變化,紅毛還以為要下紅雨了──在虛擬世界可能不難就是了。「那個伺服器……給人的感覺太過真實。我們不相信有可能以虛擬的方式模擬出如此高度複雜的世界,但是當然,我們更不相信有可能以虛擬伺服器連接到其他實際存在的世界。這完全不符合既有的時空論。」
「但是,」他微微提高聲調,「如果那裡真的是虛擬出來的,那麼肯定會有某些人為的部份。我們希望你做的,就是調查是否有任何人為的部份。」
「像是剛剛的漸進填滿技術那樣?」
「是的。」
「我懂了。那麼之後呢?」
「兩位只要處理這部份就可以了。」
「了解。之後的就是徹也的事了對吧?」
內海沒有回答。「坂野先生呢?有任何問題嗎?」
大輔搖搖頭。「沒有。我不是很懂那些術語,不過……」他遲疑一下。「阿寬知道該怎麼做就好。」
「好的。」內海很快地接受了。「既然兩位沒有問題,那麼可以準備登入了。不過我必須先提醒,在你們進去之後,我們就無法進行通訊。這點要請你們有心理準備。」
「無法通訊?」紅毛有點驚訝,「沒辦法入侵嗎?」
「我們試過了,但是它的防火牆非常完善,我們仍在努力突破。不過,該伺服器在登入的部分卻完全不設防,這點我們也不清楚原因。」
「感覺好像很歡迎別人登入似的。」
「或許。但我們不敢下斷言,畢竟蘋果核公司沒理由這麼做。」
「嗯……我了解了。」紅毛回頭看了大輔一眼。「我想你可以送我們進去了。」
「好的。那麼請兩位做好準備。閉上眼睛,盡量讓腦袋放空。跟我一起倒數,十,九,八,七……」
紅毛閉上眼睛,眼前再次變成純粹的漆黑。他仍然無法適應,在倒數的緊張感中,紅毛直覺地想去摸大輔的手。然而閉上眼睛讓他看不見,他的手在空中漫無目標地擺動,接著忽然被大輔的手給握住。
大輔的手感覺起來很粗糙,但不是觸感上,而是細節。就像是黏土塊,可以明顯感覺到稜角,摸起來卻像是塑膠。是因為虛擬伺服器的關係嗎?大輔的手翻了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掌心。
即使手上感受不到,心中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份溫暖。這是虛擬的細節夠多所以能夠傳遞這份感情,還是他們的情感超越了虛擬的限制呢?紅毛不禁笑了起來。答案是何者並不重要。
「……三,二,一。登入開始。」
就像是沉入黑水。
突然間一切的感覺都中斷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在感覺消失的一瞬間,紅毛以為他會像某些故事描述的一樣,漂浮在某種空無一物的黑暗中,但他發現並不一樣。他並不覺得空無,在失去的感覺中,他並沒有感覺到寒冷、空曠、悠遠,或是某種載浮載沉。那就只是……沒有感覺,而且在那感知缺乏的補償作用下,他反而覺得有些……溫暖,像是被某種東西包覆。但當然不是真的有那種感覺,那只是補償作用。
然後感覺出現了。一點一滴的,在因異常的感官情報而顯得極度壓縮的時間裡,就像是穿透薄膜而滴下來的雨水。那比甘露還甜,滲透靈魂,構成了心與世界的橋樑……然後是一片光亮。
第一章 其下的影子
雲海。
這是當紅毛張開眼睛時,第一個浮現出的感想。
如果他沒有發現自己正站在雲上的話。
「哇啊?」紅毛看見自己腳下的雲,嚇了一大跳,不小心向後一踩沒有站穩,倒在身後的大輔懷裡。但是他跟大輔都沒有掉下去,雖然剛剛因為驚嚇而亂了腳步,但是那些雲卻穩固地托住了他。他的腳正踩在雲上,既沒有穿透過去,雲也沒有散開,就像是有點彈性的棉花。他的腳在剛好沉入雲層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即使他用力,也沒有再往下陷。
這一點都不像真正的雲。這是虛擬世界做出來的?紅毛心中浮出汗珠,他想要彎下身去觀察那層雲,卻在低頭的同時從眼角瞄到更驚人的東西。
在他們身後有一棵巨樹,或者該說,樹城。
「虛擬世界?你駭客任務看太多了吧?」
一名狼族站在流理台前,用肩膀挾著手機,將剛切好的白蘿蔔放到事先準備的塑膠盒裡。他身上的毛色是淺磚紅色的,胸腹間有著白毛。雖然穿著甚平,卻將袖口拉高到肩膀,頭上還綁著頭巾,看起來相當忙碌。
「我知道這很難置信,」電話另一端的聲音說,「但是真的。如果沒經過證實,我根本不會告訴你。」
「好吧,就當我相信好了。」紅毛狼族將盒子蓋好。「我為什麼要幫你?」
「時薪三萬円。」
紅毛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該死,這和他們的關東煮攤子一整天的營業額差不多!這傢伙,肯定是調查過後才提出這個價格的!
紅毛咬了咬牙。「好吧,我可以去看看。但我不保證一個人去,可以吧?」
「我是希望你一個人來……如果你堅持,也沒辦法。」
「那就這樣了。發郵件給我時間地點。」不想再聽到他的聲音,紅毛掛上了電話。
「該死……為什麼感覺又中計了呢。」紅毛抬起頭,無奈地看著天花板。
紅毛整理了一下頭巾。不行,還是得在大輔回來前把準備工作做完,不然晚上就來不及開店了。
當天深夜。
今晚的夜色不佳,烏雲遮蔽了夜空,只剩下微弱的路燈照著小鎮的道路。紅毛專心收拾著攤子上的器具,收到放蘿蔔的盒子時,動作停頓了一下。
「怎麼了,阿寬?」大輔靠到他的身後,輕輕摸著他的後頸,用拇指按摩他脖子後的筋。「看你好像有心事。」
紅毛側身看向他,握住他的手。坂野大輔,是名虎族,在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跟紅毛合開了這個小小的關東煮攤。也是他現在的男朋友。
「嗯……」紅毛遲疑了一下。「我原本想說回去後就跟你說的。抱歉。」
「怎麼了?」
「那個……沼原徹也今天打了電話來。」
「又是他?」大輔臉色一沉。「他有什麼事?」
「他提供給我一個打工。時薪很高,非常高,高得嚇人,而且他保證不會有危險。所以我有點想去試試看。」照那種薪水,只要幾小時就可以讓他們休息好幾天,如果待久一點,說不定還可以拿那筆錢出國旅行。最近一直都很忙碌,紅毛真的很想跟大輔出去玩,好好放鬆一下。
大輔沉默了一會兒,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稍微加強了一點。「一定要去嗎?」
「我知道你會擔心,所以……我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一起去?」大輔皺眉。「他會讓我跟著去嗎?」
「我跟他說,他不讓你跟的話,我就不去了。」雖然紅毛沒這麼說,不過他知道徹也聽得出他的意思。「所以,就看你想不想來?」
「……什麼樣的工作?」
「這個嘛,有點像是去玩個遊戲。」
「玩個遊戲?」
「其實我也不清楚詳情。照他的說法,他們發現他們的敵對公司研發出了一個很驚人的虛擬系統。他們盜連到那個系統裡,然後想要找我去做測試。」
「……為什麼找你?」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紅毛聳肩。「或許他想找藉口跟我見面吧。」
「真的?」
「我也不確定啦。不過,這個工作的薪水很高。所以我有點心動,你懂的。」紅毛揉了揉大輔掌心中的細毛。「如果有了這筆錢,我們說不定就可以出國玩了呢。況且你也知道徹也那個人不會亂來。去給他看看也不會怎樣嘛。」
大輔嘆了口氣。「你啊……」他按住紅毛的額頭輕推了一下。「好吧,就去看看。」
翌日下午。
指定的地點一如同紅毛所預料的,是在一棟不知道幹嘛的大樓裡,有間不知道是做什麼的掛名公司。
進去後,馬上就有人來招呼他們,把他們帶到一間小房間。那是個四壁全都是白色,除了兩個躺椅和旁邊的機器以外空無一物,充滿未來科技感的房間。
在躺椅上,有個穿著一身黑衣的黑毛狼人,正側坐著翻弄一本書。
沼原徹也。
這傢伙是紅毛以前還在黑道混的時候的老大、上司,或者也可以說,前男友。雖然紅毛沒有把他當男友,他也覺得徹也只是把他當玩具,但是在紅毛離開組織之後,徹也卻對他糾纏不休。即使他已經盡力跟他徹底切斷關係,他還是會像這樣,老是藉各種機會跑來找他。
而現在,他故意慵懶地翻著書,在他們進房間時才把書闔上,有意無意地瞄了大輔一眼。
「你還是帶他來了。」
「你說會準備兩人份的。」紅毛聳肩。
徹也撇了撇嘴。「該知道的都轉達了?」
遲疑了一會兒,紅毛才說道:「我連我自己懂了沒都不太確定。這種事真的有可能嗎?」
「我也無法想像。正因如此才要調查。」
「你有自己進去過嗎?」
「沒有。你知道我不喜歡親自來。」
「你確定這不會有危險?」
「肉體上不會有。當然,我不能保證你們是否會在裡面遭遇到什麼事情使你們受到精神傷害。但理論上,你們隨時都可以切斷連線回來。 」
「如果我們在裡面死了呢? 」
「你知道,我向來不相信駭客任務裡面所說的,在意識世界受到的傷害會反映在真實世界裡。但是當然,我無法否認出事的可能性。這是你們必須選擇是否承擔的風險。 」
「阿寬……」大輔握住紅毛的手。紅毛反握回去,輕輕搖了搖。
「我了解。但是如你所說的,如果我們覺得有危險,隨時可以回來,對不對?」
「是的。理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你們離開。」
「機器斷電或受損呢?」
「你們會立刻醒來。我們有做過測試。」
紅毛點點頭。「時薪三萬円,成功的話有特別獎金。而我們不過是去玩個遊戲。我想我沒什麼理由拒絕。」
徹也露出微笑。「很好。那麼你們要現在開始?還是先休息,讓我們聊聊?」
「現在開始就好。」紅毛尖銳地說。
徹也刻意遺憾地搖了搖頭,拿起書離開房間。「我會叫工程師過來。」
沒多久,一名穿著白袍的貓族走了進來。
「兩位好。我是內海。」他戴著眼鏡,態度冷靜而纖細,看起來就是個研究人員。紅毛禮貌性地跟他握了握手。
「接下來,我會負責和兩位解說機器的使用方式和系統操作。請兩位配合我。」
大輔和紅毛依他的指示坐到了躺椅上。「請將頭盔戴好,確定不會晃動。然後將沾有黏膠的貼片貼在前額。會有點不舒服,不過很快就習慣了。好的。現在躺好,全身放鬆。兩位可以調整一下姿勢,確保自己躺得舒服。接下來這個姿勢會維持很長時間。」
總覺得有點像看牙醫。
「確定一切都沒有問題的話,就請閉上眼睛。我會到隔壁去開啟機器。請不要擔心,在機器啟動後,我仍然會在虛擬世界裡引導你們。」
紅毛依言閉上眼睛,周圍變得安靜,他只能隱約聽到自己和大輔的呼吸聲。接著就要進入虛擬世界裡了,紅毛細數著自己的呼吸,覺得有些緊張。他深吸一口氣,閉起眼睛。
色彩暗了下來,就像電影開演前的黑,接著眼前一亮。
說是亮,也不盡然。周圍的空間突然變成全白一片,但是如果在漆黑中突然提高光度,眼睛一定會痛;現在紅毛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舒服。這種不協調感讓他很確定,這是虛擬世界裡的光。
在完全亮起來之後,四周開始轉變成穩定的陶瓷白。這是一個約十張榻榻米的小空間,地上有個兩層的黑色同心圓環,前方則是一名以側坐的姿勢浮在空中的女性狼族,紅毛可以從眼角看到大輔的身影出現在他身旁。
一個視窗啪地一聲,在紅毛的斜前方從一條細光帶擴張而成。裡面是剛剛那名研究員的影像。
「兩位好。是我內海。」他面無表情地講話,如果不是他的嘴巴有動,紅毛差點以為那個影像是靜止的。「如兩位所見,這裡是蘋果核公司伺服器的導覽程式。兩位可以注意一下眼前的景象。」
內海的視窗轉移到女性狼族的身邊。「先跟兩位說明,我們不會對這個導覽程式多做介紹,之所以帶兩位來此,只是想讓兩位熟悉一下,這就是我們現在3D技術所能做到的立體影像。」
紅毛快速環視了房間一圈,接著便看向大輔,並發現大輔也在看著他。眼前的大輔,雖然沒有明顯的三角面,但是很明顯就是由3D模組建構出來的,有種硬梆梆的感覺。大輔身上的金黃色虎毛也用某種技術做出了毛茸茸的效果,然而和現實中毛的質感還是有相當大的差距。細緻度很高,比紅毛所見過的3D遊戲都來得高,但還是沒有跟真人一樣真實。
話說回來,明明沒有角色塑造的過程,這個系統就能自動產生出自己和大輔的模型?這是怎麼做到的,難不成那張躺椅上有雷射掃描儀嗎?
他已經感受到了無法理解的高科技,但他們要調查的肯定不是這個。「你說不會多做介紹是什麼意思?」
「我們不會使用到這個系統。稍後我會直接將兩位送到目標伺服器,而在那裡,這個導覽程式的規則並不適用,因此沒有必要介紹。」
「等等,我有點混亂。這裡不是你們要探查的那個伺服器?那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
內海沒有直接回答。「坂野先生,請閉上眼睛。」
大輔有些困惑地看向紅毛,紅毛雖然也不懂是什麼狀況,但還是點了點頭。大輔將眼睛閉上。
「赤井先生,請你觀察一下這位導覽員。」他說的是那名女性狼族的影像。「她的裙子上是否有皺摺?在哪裡?」
紅毛看向導覽員的裙子。她穿著櫻色的連身套裝,雖然是緊緻的連身裙,但因為側坐在空中,膝蓋處難免會有皺摺。紅毛張口。
「請不要說出來。接著,請赤井先生閉上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紅毛雖然感到不耐,但還是配合他將眼睛閉上。平常閉上眼睛時,眼前仍然會留下光線照到眼皮滲透進來的血紅,但現在卻是一片漆黑,這種與平常不同的狀況讓他有點不太舒服。
「很好。坂野先生請張開眼睛。請仔細看著這位導覽員。接著請赤井先生張開眼睛。」
紅毛睜眼,正想跟內海抱怨到底是要幹嘛,卻忽然注意眼前的導覽員有些不一樣。
皺摺的位置變了。
不只是皺摺的位置變了,整體還有許多細節都發生了改變。裙子開口的方向、高跟鞋的角度、帶著手套的手放在大腿上的位置。如果不是因為幾秒鐘前才要他仔細觀察,閉上眼後又馬上看向她的話,他肯定不會注意到這麼細小的差異,但確實有所不同。
「……這是?」紅毛靠近那導覽員,直到鼻子幾乎碰到她的大腿。當然,那只是影像,紅毛不用擔心被她甩巴掌。
「這是一種我們稱為漸進填滿的技術。」內海說。「物件的細節只會在使用者觀察時產生。當沒有人觀察物件的時候,細節的資料就會消失,直到有人觀察時才自動產生新的細節。也因此,每次觀察都會產生新的細節。」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這樣沒有使用者的地方,就沒有任何細節資料。在節省系統運算上是非常必要的技術。」
「就算這樣……」為什麼要特別跟我們說這個?紅毛皺起眉,接著他忽然懂了。「在我們等等要去的伺服器,沒有這種現象,對吧?」
「是的。」即使在這時候內海仍然面無表情。「我們相信,以現有的硬體設備,不可能在不使用任何縮減運算技術的情況下,去完全模擬整個世界的運作情況。這需要的硬體強度遠遠超過既有的技術。大部分的虛擬伺服器,在沒有使用者的地方,就只是單純的數字運算而已,沒有任何實際的物體──當然,虛擬伺服器可以說本來就沒有實際的物體。但是當物件的複雜度夠高時,就不可能完全模擬整個物件和其他物件的互動,通常都是將物件簡化並計算可能的互動結果。但是在那個伺服器,我們看不到那樣的現象。」
內海難得地皺起眉頭。第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出現變化,紅毛還以為要下紅雨了──在虛擬世界可能不難就是了。「那個伺服器……給人的感覺太過真實。我們不相信有可能以虛擬的方式模擬出如此高度複雜的世界,但是當然,我們更不相信有可能以虛擬伺服器連接到其他實際存在的世界。這完全不符合既有的時空論。」
「但是,」他微微提高聲調,「如果那裡真的是虛擬出來的,那麼肯定會有某些人為的部份。我們希望你做的,就是調查是否有任何人為的部份。」
「像是剛剛的漸進填滿技術那樣?」
「是的。」
「我懂了。那麼之後呢?」
「兩位只要處理這部份就可以了。」
「了解。之後的就是徹也的事了對吧?」
內海沒有回答。「坂野先生呢?有任何問題嗎?」
大輔搖搖頭。「沒有。我不是很懂那些術語,不過……」他遲疑一下。「阿寬知道該怎麼做就好。」
「好的。」內海很快地接受了。「既然兩位沒有問題,那麼可以準備登入了。不過我必須先提醒,在你們進去之後,我們就無法進行通訊。這點要請你們有心理準備。」
「無法通訊?」紅毛有點驚訝,「沒辦法入侵嗎?」
「我們試過了,但是它的防火牆非常完善,我們仍在努力突破。不過,該伺服器在登入的部分卻完全不設防,這點我們也不清楚原因。」
「感覺好像很歡迎別人登入似的。」
「或許。但我們不敢下斷言,畢竟蘋果核公司沒理由這麼做。」
「嗯……我了解了。」紅毛回頭看了大輔一眼。「我想你可以送我們進去了。」
「好的。那麼請兩位做好準備。閉上眼睛,盡量讓腦袋放空。跟我一起倒數,十,九,八,七……」
紅毛閉上眼睛,眼前再次變成純粹的漆黑。他仍然無法適應,在倒數的緊張感中,紅毛直覺地想去摸大輔的手。然而閉上眼睛讓他看不見,他的手在空中漫無目標地擺動,接著忽然被大輔的手給握住。
大輔的手感覺起來很粗糙,但不是觸感上,而是細節。就像是黏土塊,可以明顯感覺到稜角,摸起來卻像是塑膠。是因為虛擬伺服器的關係嗎?大輔的手翻了過來,緊緊握住了他的掌心。
即使手上感受不到,心中仍然可以感受到那份溫暖。這是虛擬的細節夠多所以能夠傳遞這份感情,還是他們的情感超越了虛擬的限制呢?紅毛不禁笑了起來。答案是何者並不重要。
「……三,二,一。登入開始。」
就像是沉入黑水。
突然間一切的感覺都中斷了,什麼都感覺不到。在感覺消失的一瞬間,紅毛以為他會像某些故事描述的一樣,漂浮在某種空無一物的黑暗中,但他發現並不一樣。他並不覺得空無,在失去的感覺中,他並沒有感覺到寒冷、空曠、悠遠,或是某種載浮載沉。那就只是……沒有感覺,而且在那感知缺乏的補償作用下,他反而覺得有些……溫暖,像是被某種東西包覆。但當然不是真的有那種感覺,那只是補償作用。
然後感覺出現了。一點一滴的,在因異常的感官情報而顯得極度壓縮的時間裡,就像是穿透薄膜而滴下來的雨水。那比甘露還甜,滲透靈魂,構成了心與世界的橋樑……然後是一片光亮。
第一章 其下的影子
雲海。
這是當紅毛張開眼睛時,第一個浮現出的感想。
如果他沒有發現自己正站在雲上的話。
「哇啊?」紅毛看見自己腳下的雲,嚇了一大跳,不小心向後一踩沒有站穩,倒在身後的大輔懷裡。但是他跟大輔都沒有掉下去,雖然剛剛因為驚嚇而亂了腳步,但是那些雲卻穩固地托住了他。他的腳正踩在雲上,既沒有穿透過去,雲也沒有散開,就像是有點彈性的棉花。他的腳在剛好沉入雲層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來,即使他用力,也沒有再往下陷。
這一點都不像真正的雲。這是虛擬世界做出來的?紅毛心中浮出汗珠,他想要彎下身去觀察那層雲,卻在低頭的同時從眼角瞄到更驚人的東西。
在他們身後有一棵巨樹,或者該說,樹城。
眼前的樹巨大到遮住了紅毛大半的視線,既看不到樹根也看不到樹頂。樹幹寬得望不到邊,每根樹枝都像是馬路一樣,葉片更是有房子般大。樹城上有許多白色看來軟綿綿的建築,紅毛好奇那是什麼,正想仔細去看時卻突然了解了。
那正是他腳下踩著的東西。柔軟但卻堅固的雲。
樹城裡到處都是雲做的房屋,雖然也不是沒有普通的木造建築,但大部分的建材卻是以雲為主。許多雲塊雜亂地飄浮在城裡,連接著各個樹枝,就像浮島。或近或遠的地方都有人在雲上理所當然地行走著。
「好大的樹……」紅毛不得不仰望。這樹的大小讓他不禁想到十二○記裡的堯天,大到無法看見全景,得努力抬頭才能一窺其貌。
「小心點,阿寬。」大輔把紅毛扶穩。「這裡……就是那個伺服器?」
「我想是……」紅毛觀察四周。空氣很清新,有些乾燥,像是除濕過的暖氣房。沒有雲層遮蔽的陽光有些耀眼,但又不至於燙人。整體給人的感覺很舒適,紅毛活動起筋骨,想確認自己的身體和虛擬伺服器裡一不一樣,卻發現他們身上沒穿衣服。
正確來說,也不是沒穿衣服。他們原本的衣服都不見了,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在腰間圍著一條皮繩,上面綁著許多根寬大的羽毛,只靠那些羽毛來遮住跨下。但即使羽毛相當大片,就羽毛這種輕飄飄的東西還是不可能完全遮住。稍有微風吹過就難免會飄起一點,更不用說如果抬腿走動……紅毛看著眼前同樣只穿著一條羽毛裙的大輔,忍不住遮住眼睛。
「怎麼了?啊……這個啊。」大輔的聲音聽來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張開眼就是這樣了。怎麼回事,我們被換了衣服?」
紅毛想他們在內海幫他們做介紹時的情況,那時雖然他們的3D建模沒有很完美,但至少身上是有做出衣服的。但現在這個……
對了,建模。紅毛張眼,再次打量大輔。大輔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或者該說和平常洗澡時一樣?他身上的毛皮非常自然,一根一根的毛都非常清楚,完全看不出貼圖的跡象。當然那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肌和粗壯的大腿,也和平常紅毛看見的沒有兩樣……雖然早已習慣大輔的裸體,但是在現在這種陽光明媚的地方,看他身上的毛皮順著肌肉線條被太陽映照出反光的樣子,紅毛還是覺得有些害臊。
「不……應該不是換衣服。我想是這個伺服器的預設服裝……如果這裡真的是伺服器的話。話說回來,怎麼會有伺服器的預設服裝這麼大膽啊?大膽過頭了吧?簡直跟沒穿沒兩樣不是嗎?再怎麼簡陋也至少該給件內褲之類的吧!」
「內褲……」大輔雖沒說完,但紅毛聽得出他的意思是內褲也沒好到哪去吧。但至少有些遊戲把裝備脫光後確實是內褲,看起來也沒有多糟糕……但這種走兩步就會走光的羽毛裙,根本就是在引人遐想而已吧?
紅毛決定暫時不要把精神放在大輔身上,不然等下要是他不小心勃起就糟糕了。話說回來,在這裡會有辦法勃起嗎?雖然這可能是用來測試這裡是否是虛擬世界的一種手段,不過他決定不要去嘗試。
「阿寬,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預設服裝是什麼意思,不過你看。」大輔指向附近的雲層。「這裡的人好像都是穿成這樣的樣子。」
帶著些許不詳的預感(或者該說是期待?),紅毛順著大輔的指尖看了過去。確實。這世界的人好像都是穿成這樣……
剛剛看向巨樹時,因為距離看遠看不清楚衣服。可是他們底下的雲層上,正有些人在拿著某種很像鋤頭的工具走來走去,還有人在用那些工具挖著雲,不知道是在整修還是在挖東西。他們的身上全都只穿著羽毛裙。
也就是說,這世界的人普遍都是穿成這樣嗎。那當他們在工作的時候,就是只穿著一條遮不住什麼的羽毛裙在揮灑汗水……紅毛忍不住抹著臉,努力克制腦海中的妄想。工作累了就換種方式來打發時間,順便交流一下感情什麼的……絕對沒有這種事吧,大概。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硬。紅毛已經可以感覺到那份蠢蠢欲動。不,再怎麼說連這點都做出來也太真實了吧。不行!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某人設計出來的服裝,也未免太惡趣味了。羞恥心在哪裡啊這個設計者!但如果要說是這世界的文化就是這樣的話……
紅毛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畢竟這裡看來氣候溫暖,不需要穿太多衣服。非洲都有在那話兒上面套個筒子就走來走去的部落了,這地方發展出這樣的服裝文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即使如此,也無法改變這種服裝看起來很糟糕這件事!如果讓紅毛跑到那個在下面套筒子的非洲部落裡去的話,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雖然他知道該入境隨俗,但……
「阿寬?你還好吧?」
「……不太好。」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那方面的問題。」紅毛覺得無法把他的煩惱告訴大輔。「沒事沒事,不用擔心。我只是在想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了,阿寬。我們現在要做什麼?既然已經過來了……」
說的也對。紅毛皺起眉,想起內海跟他說的話。他說過無法聯絡,可是這樣的話怎麼辦?
雖然覺得沒什麼可能性,紅毛還是試著在心中叫出系統介面。說不定會像紀錄的地○線裡面一樣只要專心就可以叫出來……果然沒有反應。
可是,這樣的話,要怎麼登出?紅毛忽然有些慌急。如果連和內海聯絡都不行,那他們要怎麼回去?沒有系統介面,沒有登出按鈕,也不能請內海把機器關掉。難不成只能在這裡待到他們關掉機器為止?雖然紅毛覺得徹也那傢伙不會讓他們在裡面待太久,但這種被動的感覺讓他難以放心。
怎麼辦?難不成要去找登出門嗎?
不,不對。如果徹也過一段時間會把機器關掉讓他們醒來,那在那之前就必須確認這裡到底是不是虛擬世界,不然徹也那傢伙肯定不會滿意。成功的話有特別獎金啊!能有那個的話肯定夠出國玩了,紅毛可不想放棄。
紅毛看向遠方的樹城。樹枝上、雲層上,許多的人在城裡生活著,從這個距離看過去小如螞蟻。
對了。如果這裡是虛擬世界,那麼大部分的人民肯定只是非玩家人物。雖然這個世界的真實度讓人覺得說不定真的能做出如同真人的人工智慧……不過也是一個方向。
「我們進城裡看看吧。」紅毛告訴大輔。「總會有些線索的。」
紅毛覺得很困擾。
不是因為他無法確定這裡是否是虛擬世界……不,這當然也是個問題。但現在對他來說,更大更直接的問題是,當他一走進城裡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甚至有人當著他的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他們沒有直接圍上來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舉動,最多不過是有人看到他後跑走,但被一群陌生人盯視,還是讓紅毛非常不自在。奇怪的是,他們似乎沒有特別注意大輔,主要都是在看他……但他完全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紅毛再次打量自己。沒錯,他身上穿著羽毛裙,但其他人也是。大部分的人都穿著羽毛裙,少數有些人是腰間圍著一塊布,似乎比較高級,而越接近樹城中心身上圍著布的人也越多……但不管怎麼說,他的服裝也絕對稱不上顯眼才對。然而卻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最後紅毛實在忍受不了這個視線,拉著大輔往人煙稀少的方向走去。
這種情況實在讓紅毛覺得很不甘心,他原本還打算靠近那些居民,或許和他們閒聊,從而判斷他們是不是呆板的人工智慧。但這樣子他根本沒辦法去跟他們對話!難道這裡的人預設就是這樣子?可是這沒辦法解釋他們為什麼只注意紅毛,如果是設定成看到外人就一直盯著他看的話,為什麼對紅毛和對大輔的態度不一樣?這肯定有什麼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是,紅毛原本打算趁閒聊的時候靠近他們,好好欣賞一下他們身上的肌肉線條……檢視他們身體的3D建模精緻度的。結果被這樣盯著看,一點檢視的心情也沒有了啦。
而且,說來奇怪。這一路上,紅毛都只有看到虎跟狼兩種種族,難道這地方只有這兩種種族嗎?除此之外也都沒看到女性。這雖然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稀奇,考慮到這裡的服裝風俗,女性平常不出門也不算多不可思議的事。但是這當然就難免造成了某種現象……也就是,路上放眼望去都是赤裸上身露出大腿的男性。
而且他們的身材都很好!瘦的結實、壯的寬闊,幾乎每個人都有漂亮的胸肌和腹肌線條。即使原始部落都沒這麼好身材吧?紅毛忍不住覺得忌妒,不,是不可思議。是所有人都被設定成這樣嗎?還是說,這裡的人天生基因不一樣?
然而答案是什麼不重要,因為這些都無法彌補紅毛現在的挫敗感。他好想上去摸……不對,好想仔細觀察那些身體的精緻度,但現在卻不得不逃離。這太讓人不滿了!
紅毛重重地嘆了口氣。雖然不甘心,他卻拿現狀沒辦法。
「大輔,我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至少我看起來啦。」
「對啊……我也覺得沒有。為什麼會這樣?」
紅毛再次嘆氣,知道大輔也沒辦法給他答案。他咬著指節,漫步在陰涼的樹蔭下。此處葉的陰影已經多過了陽光,葉間縫隙灑落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柱,空中的塵埃閃耀宛如金粉。陰涼的空氣帶著林木的芬芳,這舒適的氣味讓紅毛漸漸放鬆下來。信步繞過一片樹葉,紅毛忽然聽到附近傳來流水聲。
當紅毛看到時,一時間還以為那是太過耀眼的陽光。
金色的水流從上層的樹葉流下,打在紅毛前方的樹葉上。水霧飄散開來,從紅毛的腳尖撫過,在遠方陽光的反射下,就像是金色的螢火蟲般在紅毛的身旁飛舞。紅毛張大了嘴,看著身前那比人還寬的水流,那金色的瀑布和順著樹葉形狀而積匯而成的小河,看著它流到葉緣,再繼續流下。
「這是……」
紅毛忍不住伸手去摸。在樹葉上流動的金色液體沁心冰涼,沒有什麼特別的觸感,就像普通的水。然而它卻是通透的金色,紅毛用手捧起一點,發現這金色液體正在他手中微微發光。
「好漂亮。」大輔靠到紅毛身旁。
「金色的……還會發光。這是什麼?」
「不知道……」
紅毛伸手輕輕地撥弄水面。落下的水花在紅毛的手背上凝聚成細微的水珠,金色的小河透徹到可以看見底下的葉脈。大輔的手放在紅毛肩頭,空氣像是被洗過一樣清淨。兩人坐在小河邊,在嘈雜卻又靜謐的瀑布聲中,紅毛彷彿可以看見他們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
忽然傳來跑步聲。
有很多人靠近。四面八方都可以聽到有人在奔跑的聲音,而且明顯是往這裡移動。紅毛緊張地站起來,握住大輔的手。他想逃跑,但是卻不知道該往哪跑──他本來就對這裡的地形不熟,每個方向又好像都有人。撤退的時機稍縱即逝。
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被一群拿著長矛的士兵包圍了。在金色的瀑布旁,十幾名穿著輕便盔甲的士兵圍繞著紅毛和大輔。他們沒有明顯的敵意,但看來也沒有讓兩人離開意思。紅毛和大輔背靠著背,警戒地看著他們。
一個人影從上方的樹枝跳下。他的動作極其輕柔,當他落在樹葉上時,甚至沒有讓水面產生晃動。他走到紅毛身前。
眼前的虎人打著赤膊,上半身只有在脖子上掛著一串項鍊。腹部掛著兩條裝飾用的寬腰帶,腰間圍著長布條,剩餘的布料從前方垂下,恰好遮住了重要部位。即使在這種緊張的狀況下,紅毛還是忍不住想到,剛剛他跳下來時,飛起的布料下隱約看到了一點影子。
對方盯著紅毛上下打量,接著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找到勇者了!」他對士兵喊道。「兩位勇者大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紅毛忍不住眨眼。等等,這是什麼狀況?
那正是他腳下踩著的東西。柔軟但卻堅固的雲。
樹城裡到處都是雲做的房屋,雖然也不是沒有普通的木造建築,但大部分的建材卻是以雲為主。許多雲塊雜亂地飄浮在城裡,連接著各個樹枝,就像浮島。或近或遠的地方都有人在雲上理所當然地行走著。
「好大的樹……」紅毛不得不仰望。這樹的大小讓他不禁想到十二○記裡的堯天,大到無法看見全景,得努力抬頭才能一窺其貌。
「小心點,阿寬。」大輔把紅毛扶穩。「這裡……就是那個伺服器?」
「我想是……」紅毛觀察四周。空氣很清新,有些乾燥,像是除濕過的暖氣房。沒有雲層遮蔽的陽光有些耀眼,但又不至於燙人。整體給人的感覺很舒適,紅毛活動起筋骨,想確認自己的身體和虛擬伺服器裡一不一樣,卻發現他們身上沒穿衣服。
正確來說,也不是沒穿衣服。他們原本的衣服都不見了,現在全身上下只有在腰間圍著一條皮繩,上面綁著許多根寬大的羽毛,只靠那些羽毛來遮住跨下。但即使羽毛相當大片,就羽毛這種輕飄飄的東西還是不可能完全遮住。稍有微風吹過就難免會飄起一點,更不用說如果抬腿走動……紅毛看著眼前同樣只穿著一條羽毛裙的大輔,忍不住遮住眼睛。
「怎麼了?啊……這個啊。」大輔的聲音聽來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張開眼就是這樣了。怎麼回事,我們被換了衣服?」
紅毛想他們在內海幫他們做介紹時的情況,那時雖然他們的3D建模沒有很完美,但至少身上是有做出衣服的。但現在這個……
對了,建模。紅毛張眼,再次打量大輔。大輔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或者該說和平常洗澡時一樣?他身上的毛皮非常自然,一根一根的毛都非常清楚,完全看不出貼圖的跡象。當然那寬闊的肩膀、結實的胸肌和粗壯的大腿,也和平常紅毛看見的沒有兩樣……雖然早已習慣大輔的裸體,但是在現在這種陽光明媚的地方,看他身上的毛皮順著肌肉線條被太陽映照出反光的樣子,紅毛還是覺得有些害臊。
「不……應該不是換衣服。我想是這個伺服器的預設服裝……如果這裡真的是伺服器的話。話說回來,怎麼會有伺服器的預設服裝這麼大膽啊?大膽過頭了吧?簡直跟沒穿沒兩樣不是嗎?再怎麼簡陋也至少該給件內褲之類的吧!」
「內褲……」大輔雖沒說完,但紅毛聽得出他的意思是內褲也沒好到哪去吧。但至少有些遊戲把裝備脫光後確實是內褲,看起來也沒有多糟糕……但這種走兩步就會走光的羽毛裙,根本就是在引人遐想而已吧?
紅毛決定暫時不要把精神放在大輔身上,不然等下要是他不小心勃起就糟糕了。話說回來,在這裡會有辦法勃起嗎?雖然這可能是用來測試這裡是否是虛擬世界的一種手段,不過他決定不要去嘗試。
「阿寬,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預設服裝是什麼意思,不過你看。」大輔指向附近的雲層。「這裡的人好像都是穿成這樣的樣子。」
帶著些許不詳的預感(或者該說是期待?),紅毛順著大輔的指尖看了過去。確實。這世界的人好像都是穿成這樣……
剛剛看向巨樹時,因為距離看遠看不清楚衣服。可是他們底下的雲層上,正有些人在拿著某種很像鋤頭的工具走來走去,還有人在用那些工具挖著雲,不知道是在整修還是在挖東西。他們的身上全都只穿著羽毛裙。
也就是說,這世界的人普遍都是穿成這樣嗎。那當他們在工作的時候,就是只穿著一條遮不住什麼的羽毛裙在揮灑汗水……紅毛忍不住抹著臉,努力克制腦海中的妄想。工作累了就換種方式來打發時間,順便交流一下感情什麼的……絕對沒有這種事吧,大概。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硬。紅毛已經可以感覺到那份蠢蠢欲動。不,再怎麼說連這點都做出來也太真實了吧。不行!
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某人設計出來的服裝,也未免太惡趣味了。羞恥心在哪裡啊這個設計者!但如果要說是這世界的文化就是這樣的話……
紅毛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畢竟這裡看來氣候溫暖,不需要穿太多衣服。非洲都有在那話兒上面套個筒子就走來走去的部落了,這地方發展出這樣的服裝文化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即使如此,也無法改變這種服裝看起來很糟糕這件事!如果讓紅毛跑到那個在下面套筒子的非洲部落裡去的話,大概也是這種感覺吧。雖然他知道該入境隨俗,但……
「阿寬?你還好吧?」
「……不太好。」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不……不是那方面的問題。」紅毛覺得無法把他的煩惱告訴大輔。「沒事沒事,不用擔心。我只是在想這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了,阿寬。我們現在要做什麼?既然已經過來了……」
說的也對。紅毛皺起眉,想起內海跟他說的話。他說過無法聯絡,可是這樣的話怎麼辦?
雖然覺得沒什麼可能性,紅毛還是試著在心中叫出系統介面。說不定會像紀錄的地○線裡面一樣只要專心就可以叫出來……果然沒有反應。
可是,這樣的話,要怎麼登出?紅毛忽然有些慌急。如果連和內海聯絡都不行,那他們要怎麼回去?沒有系統介面,沒有登出按鈕,也不能請內海把機器關掉。難不成只能在這裡待到他們關掉機器為止?雖然紅毛覺得徹也那傢伙不會讓他們在裡面待太久,但這種被動的感覺讓他難以放心。
怎麼辦?難不成要去找登出門嗎?
不,不對。如果徹也過一段時間會把機器關掉讓他們醒來,那在那之前就必須確認這裡到底是不是虛擬世界,不然徹也那傢伙肯定不會滿意。成功的話有特別獎金啊!能有那個的話肯定夠出國玩了,紅毛可不想放棄。
紅毛看向遠方的樹城。樹枝上、雲層上,許多的人在城裡生活著,從這個距離看過去小如螞蟻。
對了。如果這裡是虛擬世界,那麼大部分的人民肯定只是非玩家人物。雖然這個世界的真實度讓人覺得說不定真的能做出如同真人的人工智慧……不過也是一個方向。
「我們進城裡看看吧。」紅毛告訴大輔。「總會有些線索的。」
紅毛覺得很困擾。
不是因為他無法確定這裡是否是虛擬世界……不,這當然也是個問題。但現在對他來說,更大更直接的問題是,當他一走進城裡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甚至有人當著他的面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雖然他們沒有直接圍上來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舉動,最多不過是有人看到他後跑走,但被一群陌生人盯視,還是讓紅毛非常不自在。奇怪的是,他們似乎沒有特別注意大輔,主要都是在看他……但他完全不覺得自己身上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紅毛再次打量自己。沒錯,他身上穿著羽毛裙,但其他人也是。大部分的人都穿著羽毛裙,少數有些人是腰間圍著一塊布,似乎比較高級,而越接近樹城中心身上圍著布的人也越多……但不管怎麼說,他的服裝也絕對稱不上顯眼才對。然而卻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最後紅毛實在忍受不了這個視線,拉著大輔往人煙稀少的方向走去。
這種情況實在讓紅毛覺得很不甘心,他原本還打算靠近那些居民,或許和他們閒聊,從而判斷他們是不是呆板的人工智慧。但這樣子他根本沒辦法去跟他們對話!難道這裡的人預設就是這樣子?可是這沒辦法解釋他們為什麼只注意紅毛,如果是設定成看到外人就一直盯著他看的話,為什麼對紅毛和對大輔的態度不一樣?這肯定有什麼理由。
而且,最重要的是,紅毛原本打算趁閒聊的時候靠近他們,好好欣賞一下他們身上的肌肉線條……檢視他們身體的3D建模精緻度的。結果被這樣盯著看,一點檢視的心情也沒有了啦。
而且,說來奇怪。這一路上,紅毛都只有看到虎跟狼兩種種族,難道這地方只有這兩種種族嗎?除此之外也都沒看到女性。這雖然有些奇怪,但也不算太稀奇,考慮到這裡的服裝風俗,女性平常不出門也不算多不可思議的事。但是這當然就難免造成了某種現象……也就是,路上放眼望去都是赤裸上身露出大腿的男性。
而且他們的身材都很好!瘦的結實、壯的寬闊,幾乎每個人都有漂亮的胸肌和腹肌線條。即使原始部落都沒這麼好身材吧?紅毛忍不住覺得忌妒,不,是不可思議。是所有人都被設定成這樣嗎?還是說,這裡的人天生基因不一樣?
然而答案是什麼不重要,因為這些都無法彌補紅毛現在的挫敗感。他好想上去摸……不對,好想仔細觀察那些身體的精緻度,但現在卻不得不逃離。這太讓人不滿了!
紅毛重重地嘆了口氣。雖然不甘心,他卻拿現狀沒辦法。
「大輔,我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至少我看起來啦。」
「對啊……我也覺得沒有。為什麼會這樣?」
紅毛再次嘆氣,知道大輔也沒辦法給他答案。他咬著指節,漫步在陰涼的樹蔭下。此處葉的陰影已經多過了陽光,葉間縫隙灑落的光芒形成一道道光柱,空中的塵埃閃耀宛如金粉。陰涼的空氣帶著林木的芬芳,這舒適的氣味讓紅毛漸漸放鬆下來。信步繞過一片樹葉,紅毛忽然聽到附近傳來流水聲。
當紅毛看到時,一時間還以為那是太過耀眼的陽光。
金色的水流從上層的樹葉流下,打在紅毛前方的樹葉上。水霧飄散開來,從紅毛的腳尖撫過,在遠方陽光的反射下,就像是金色的螢火蟲般在紅毛的身旁飛舞。紅毛張大了嘴,看著身前那比人還寬的水流,那金色的瀑布和順著樹葉形狀而積匯而成的小河,看著它流到葉緣,再繼續流下。
「這是……」
紅毛忍不住伸手去摸。在樹葉上流動的金色液體沁心冰涼,沒有什麼特別的觸感,就像普通的水。然而它卻是通透的金色,紅毛用手捧起一點,發現這金色液體正在他手中微微發光。
「好漂亮。」大輔靠到紅毛身旁。
「金色的……還會發光。這是什麼?」
「不知道……」
紅毛伸手輕輕地撥弄水面。落下的水花在紅毛的手背上凝聚成細微的水珠,金色的小河透徹到可以看見底下的葉脈。大輔的手放在紅毛肩頭,空氣像是被洗過一樣清淨。兩人坐在小河邊,在嘈雜卻又靜謐的瀑布聲中,紅毛彷彿可以看見他們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
忽然傳來跑步聲。
有很多人靠近。四面八方都可以聽到有人在奔跑的聲音,而且明顯是往這裡移動。紅毛緊張地站起來,握住大輔的手。他想逃跑,但是卻不知道該往哪跑──他本來就對這裡的地形不熟,每個方向又好像都有人。撤退的時機稍縱即逝。
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被一群拿著長矛的士兵包圍了。在金色的瀑布旁,十幾名穿著輕便盔甲的士兵圍繞著紅毛和大輔。他們沒有明顯的敵意,但看來也沒有讓兩人離開意思。紅毛和大輔背靠著背,警戒地看著他們。
一個人影從上方的樹枝跳下。他的動作極其輕柔,當他落在樹葉上時,甚至沒有讓水面產生晃動。他走到紅毛身前。
眼前的虎人打著赤膊,上半身只有在脖子上掛著一串項鍊。腹部掛著兩條裝飾用的寬腰帶,腰間圍著長布條,剩餘的布料從前方垂下,恰好遮住了重要部位。即使在這種緊張的狀況下,紅毛還是忍不住想到,剛剛他跳下來時,飛起的布料下隱約看到了一點影子。
對方盯著紅毛上下打量,接著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找到勇者了!」他對士兵喊道。「兩位勇者大人,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紅毛忍不住眨眼。等等,這是什麼狀況?
──試閱結束。